中华民国革命党 顾君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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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5年7月1日，中共中央发出《关于开展斗争肃清暗藏的反革命分子的指示》[1]，从此，肃反运动就在全国开展起来了。肃反就是要肃清革命队伍中暗藏的“反革命”，纯洁队伍，纯洁人们的思想。虽然肃反对象是反革命，但实际上除农民外，其他人几乎都参与了肃反运动，而每一个参与运动的人都被审查，因此说，肃反是对民众思想的一次全面审查，是对民众思想严格管制行动。通过将群众中一小撮反革命揪出来，严厉惩罚，谁还胆敢表达不革命的思想、谁还敢做不革命行动。人民想什么？以什么方式想？都成为严格管制的对象。共产党建国以后在广大群众中整肃、严格管制人民的思想，应该是从肃反开始的。因此肃反应该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在此之前土地改革、镇压反革命等运动只是针对少部分目标明确的人，而肃反是要在除农民以外的广大机关、工矿企业以及学校中揪出所谓暗藏的反革命分子。在因言论就可定罪的年代，谁都可能是反革命分子。肃反在人们心目中所造成人人自危的普遍恐怖氛围是前所未有的。
什么是“反革命”呢？根据解放后共产党早期文件内容，可以断定，所谓的“反革命”大体分为暴力持械攻击的反革命、思想反革命和历史反革命等。在新中国成立前的《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共同纲领》（1949年9月29日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界全体会议通过）中，第一章，总纲，第七条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必须镇压一切反革命活动，严厉惩罚一切勾结帝国主义、背叛祖国、反对人民民主事业的国民党反革命战争罪犯和其他怙恶不悛的反革命首要分子。”上述对何谓反革命的说明极为宽泛。什么是背叛祖国？什么是反对人民民主事业？在一份重要文件中以如此宽泛的形式来说明反革命，来确定一个如此严重、可判处死刑的罪行，这就注定了一个国家的命运、一个民族的命运—遭受暴政统治。
江阴的肃反运动原本计划“于五七年底以前全部结束。”[3]而实际江阴的肃反从1955年10月开始，到1959年10月为止，持续4年。“先后分为四批（县级是从第二批起），在59344人中开展运动。其中55年至57年第二、三批在县区机关、企事业和中、小学教师9216人中进行，1958年第四批在公私合营厂矿、企业、手工业合作社、医疗卫生等单位41492人中进行，1959年第五批在新建、扩建的工厂及农中、初小教师等8637人中进行。”[2]
按照江阴县委肃反计划，江阴的肃反大体分为四个阶段：准备阶段、小组斗争阶段、专案处理阶段、甄别定案阶段。
一、准备阶段
1、组织准备。首先是成立县和各口的肃反组织。“按照首长亲自动手、层层负责的原则，县委成立肃反五人小组，名单呈报省委批准，并于1955年10月成立了肃反办公室，抽调了股长以上历史清白、工作正派的干部15人，经过训练集体办公。12月底前成立各口五人小组，1956年4月份前分别成立肃反办公室。工业口由工业部总工会及有关国营、公私合营工厂支部书记等组成；文教口由文教、公安、团县委、文化科等部门负责同志组成；……”[3]
组织准备中的第二项工作是组织力量训练骨干和积极分子。“遵县地委指示，必须抽调占参加肃反人员15%左右的历史清白、立场坚定、作风正派、有相当工作能力的干部作为肃反骨干，于运动开始前加以训练，使其了解这个运动的意义、目的、方针政策、本身的任务和工作方法以及大体步骤。”“通过审查、排队，弄清情况，物色好运动中的积极分子。”[3]
2、材料准备。“材料准备工作的充分与否是决定运动能否健康发展的主要条件之一，因此必须认真做好充分准备。”
材料准备的第一步是排队摸底，确定重点。“按照部署要求，分批进行材料准备，目前开始将第一批县级党、政、群机关参加肃反全体人员的政治情况逐级排队。首先收集本人历史材料，清理敌伪档案和各方面揭发检举材料以及支部平时所掌握的个人思想表现，细仔审阅，认真研究，初步掌握情况，然后通过年关写自转了解情况，充实材料和取得材料线索，初步分出好人和坏人，选择好运动中的骨干和确定应审查的重点对象。”[3]
材料准备的第二步是“拟定提纲外出调查，进一步掌握材料。”“明确对每个重点对象调查要求，研究调查方法，拟好具体调查提纲，做好外出调查的充分准备。”“深入家乡及有关地点，依靠组织调查材料。”[3]
二、小组斗争阶段
“在准备工作已经就绪的基础上，随即开展小组斗争，号召坦白检举，具体分为二小步：”
1、第一步。“以学习文件和组织报告相结合的方法，首先进行动员报告，说明意义、目的、方针政策，端正学习态度。约要三天左右，然后再进行目前形势报告，着重说明过渡时期阶级斗争的尖锐性、复杂性，暗藏反革命分子混入革命队伍进行破坏活动的危害性……”“通过学习，由浅入深，逐步联系实际，展开批评，对照检查本单位曾发生事故和现在存在的右倾麻痹思想与现象，达到明确肃反斗争的重要性，清除麻痹思想，擦亮眼睛，揭发反革命分子的阴谋和破坏活动。时间一星期。”
2、第二步。“开展小组斗争，转入坦白检举运动。在教育深入，骨干训练成熟，领导与群众克服了麻痹思想，加强敌情观念的基础上，针对重点人物的幻想、顾虑和抗拒、抵赖的手段，反复说明肃反政策和领导决心，号召坦白检举，并宣布接受坦白、检举人员名单。首先号召大多数人交代一般历史政治问题，以解除顾虑，投入战斗，争取起义，扩大我们的队伍，孤立重点对象，然后斗争那些明确或比较明确的反革命嫌疑分子，达到进一步发动群众，弄清面目，转入专案审查，时间20天。”[3]
三、专案审查阶段。
“在经过小组斗争和调查研究，弄清面目的基础上，进一步修正重点对象，对证实其确有反革命嫌疑者，转到专案小组审查，专案小组应与公安部门密切结合，在公安部门的指导下，有计划有准备的对反革命嫌疑分子追问历史及反革命组织，并进行调查、核实，一直追查到底。较大的案件，由公安部门搞，达到彻底弄清情况，正确处理。如确系反革命分子，应依法处理，如断定长期不能作肯定结论，转到审干中继续审查。”[3]
四、甄别定案阶段。
“在大部分重点对象，转入专案后，应建立甄别定案小组，在党委和五人小组领导下慎重进行甄别工作，根据材料证据分清是非、轻重，加以定案、处理……”[3]“全县共清查出反革命分子和其他坏分子879名，占参加运动总人数的1.48%……查出的反坏分子，根据党的政策已分别作了处理。其中逮捕判刑268名（死刑2名，死缓5名），占反、坏总数的30.42%；劳动教养12名，占1.36%；开除及开除管制206名，占23.38%；安置生产监督改造的7名，占0.91%；退职和下放35名，占3.98%；留用329名，占37.46%。”[2]“此外自杀已死24名。”[7]
肃反中最后被处理的人笼统被称谓：反革命分子、反动分子和坏分子。坏分子中有些是刑事犯，其大部分也都是思想犯。经过镇反，反、坏分子中主要是现行思想犯和历史反、坏分子，暴力持械攻击的现行反、坏分子很少。很多人因为解放前的历史问题而成为反、坏分子，其中很多人只是在旧政府中任过职务，或在旧军队中服役过，并没有特别的罪恶。如刘某任过伪青年军上尉，进行过反动宣传；某某参加三青团，配合保安队查过户口等等[4]。有的人因为转递了台湾来信、把杂志上的毛泽东眼睛用蓝墨水涂和对政府税收政策的一些言论，而成为反动分子。[5]张某1953年在民主补课时把黑板上的“公私兼顾，劳资两利”政策改写成“公私兼苦，劳资两泪”歪曲污蔑党的政策。1955年11月又故意将毛泽东的“毛”字反写。结果被定成现行匪特，判徒刑5年。[6]
在自杀的24人中有21人是在第四批肃反中自杀的。随着肃反的全面开展，肃反的残酷性充分反映出来，一些人无法承受巨大压力，选择了结束生命。他们选择上吊、投江、投河、投井、服毒、刀刺（割）等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其中以投河、上吊的居多。[7]
江阴肃反历时4年，数万人参加，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在肃反中，利用一部分群众，所谓的骨干分子、积极分子发动普通群众打击一少部分人，在人民中人为地制造矛盾和对立，在人民中制造恐怖，从而控制人民的思想，以达到愚民统治的目的。
像肃反这样的残酷政治运动，彻底摧毁了中国几千年传统文化所倡导的诚、信、善、仁爱等优秀价值观念，向人民灌输的是相互猜忌、敌视、冷酷、恶毒、虚伪。我们应该反思像“肃反”这样的残酷政治运动给我们民族所带来的长期不良影响。
肃反对所有参与运动的人都是巨大震慑。最后被定性为肃反惩罚对象的人，被称为反、坏分子，更是遭受厄运，永无出头之日，他们中的一些人更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那个仅仅因为思想或所谓的历史问题就被定罪的年代已经过去50年了，它所带给人们的恐怖和悲剧已经渐渐被淡忘。但每当看到有人赞扬毛时代，就不免会让人担心历史的悲剧会重演。
注：
1、《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史通鉴》第一卷，第39页
2、《中共江阴县委关于四年来肃反运动的总结报告》，中共江阴县委，1959年12月26日
3、《中国江阴县委关于机关内部肃反工作计划》，中国江阴县委，1955年12月23日
4、《反、坏分子名册》1955—1959年，中共江阴县委员会，五人小组
5、《普反、刑事犯、反动分子名册》中共江阴县委员会，五人小组，1959年10月
6、《现行破坏事故登记表》，中共江阴县委员会，五人小组，1959年10月
7、《江阴县肃反运动中自杀情况统计表》，中共江阴县委员会，五人小组，1959年10月
顾君卓 2010-1-5
